國家興衰史:如何理解美國霸權的”衰亡”?

ZodiacTrader
Jul 29, 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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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常有讀者重複問我同樣的問題,那就是美國是否會衰弱,而在這個問題上,有相當多的文章以及雜文作者,喜歡將羅馬的滅亡以及美國的必然衰弱做一個簡單粗暴的橫向對比。

這種比較就好像拿漢朝和唐朝的強盛做比較,又或是將日不落帝國和荷蘭商業霸權做了一個歷史比較主義的粗淺比較一樣。那麼按照此邏輯,南宋和北宋是否又能夠做一個簡單粗暴的比較呢?

這個正是很多並非有經濟學素養,純粹是學文以及歷史的公眾號寫手所打造出來的充滿謎一樣的觀點。

將美國和羅馬帝國做一個比較,是否可行?
當然可行,但是你要如何比?

首先這個是個統計學的問題

簡單來說,
A班中的平均身高有1米8,但是這個班有2個姚明一個小四,中間都是1米55,那麼平均出來身高就高了。
B班平均身高只有1米7,但是班上一個姚明一個小四沒有,大家都是分佈在1米6到1米8,那麼這個班的平均身高自然比A班來得矮。

那麼如果我們看平均值身高,我們看A班自然是大獲全勝,但是從分佈來看,B班的身高更具優勢,分佈也更加合理。

那麼我們用平均數的身高來判斷A,B兩個班級的身高,是否合理,是否需要將極值去掉,或是看看中位數才較為合理,才能夠客觀反應兩個班級的身高情況?

我們在日常的決策和理性分析中,就進場犯類似上面這個案例的錯誤,因為我們都有偏見,而這個偏見會決定我們先入為主決定相信什麼。這個偏見也讓我們害怕坐飛機墜機遠遠高於對開快車相撞的恐懼。

而前者的偏見源於我們不是飛機駕駛員,所以我們看上去對於飛機毫無掌控力。後者的偏見源於我們對於自己駕駛技術的盲目樂觀,而我們誤以為只要手握方向盤,我們就能決定一車人的命運。

而這種認知的錯誤將會讓我們失去對於重要投資決策的判斷,甚至是對局勢的誤判,甚至決定了我們如何去理解現實。

而往往在於經濟學以及數據上的認知,往往我們就會犯下以上的錯誤,那就是亂比或是完全扭曲概念或乾脆將數據美化一下,我報平均數,而不報中位數,那麼我不算撒謊,我只是在允許的範圍美化了我的數據。

因此當我們要以A和B做比較,我們就要非常謹慎,如何比,結論是什麼?
從結論來看,所有國家都必然衰弱,而所有的文明都有被終結的一天。
如果真要扯,那再強大的文明,也並不一定能夠死槓外星生命體。

所以我們的命題,美國的衰弱肯定是必然的,問題是什麼時候,如何衰弱,衰弱之後會發生什麼?

這個相對來說才是有意義,避免淪為口號式自我麻醉的方法。
首先我們先要理解美國當下的經濟模式,以及它的霸權的源泉從何而來。
首先美國如今的地位是由兩次戰勝國為代價所取得的,而現代的資本主義最早源於荷蘭以及威尼斯,佛羅倫薩,最終成就了大英帝國的倫敦以及美國的華爾街。而作為戰勝國的一方奠定了新的國際金融體系(巴塞爾,世界銀行以及IMF和石油美元霸權),貿易體系(WTO等),而在這個框架中,世界貨幣系統被建立,匯率體系通過美元串聯在一起。

同樣的二戰的勝果以及冷戰對於蘇聯的勝利進一步鞏固了美國在全球國力中的強勢地位。雖然韓戰使得美國有所挫敗,同樣的其政策讓人詬病,美國人還是插了根釘子,那就是戰後全力支持經濟復甦的南韓經濟。而正是美國強力扶持著南韓的經濟,最終扶持起了一眾南韓的財閥劫持了南韓的社會形態。而正如美國之於南韓一樣,美國同樣的通過先炸日本,將天皇架空,並且全力通過經濟補助的方式支持其”挺美派”的官僚集團核心,並且通過軍事框架限制日本的軍力,將日本的戰力通過牢牢限制在美國能夠控制的範圍。
而這兩根針,一根插在了南韓,一根插在了太平洋上。

也就是互為犄角之勢,雖然日韓彼此為世仇,但是正好通過一個老大哥,摁著,相互制衡,相互控制。
同樣的軍事上通過NATO北約,牢牢將發達國家經濟體的軍事力量捆綁在共同的戰車上,達到了指哪打哪的效果,而中間美國作為戰勝國,對於歐洲馬歇爾計劃的大規模援助以及補助同樣起到了巨大的效果。

因此當我們去理解美國的時候,我們不得不同樣一起研究其政治,外交,經濟體系,去理解美國在20世紀所建立的霸權體系的本質是什麼。

如果我們仔細研究各個強勢文明,其強勢崛起的內因大多是由於人才充分流入,同時寬鬆健康的環境鼓勵貿易以及更多的商業機會,而這些商業貿易機會以及網絡最終成為財富積累的極為重要的源泉。但凡是妖魔化自由貿易以及商業活力的論調基本上都可以扔進垃圾桶作古處理。

而美國的經濟霸權模式,最核心的設計莫過於此,將美元和能源做深度綁定,並且將黃金逐步削弱,將美國國債轉化為最核心,最值得握有的資產,而這個都是由於美元的清算中心地位而建立起來的。

削弱黃金的價格以及投資價值,某種程度上說,就是將美元最大的競爭對手處理掉,因為布雷頓體系瓦解的重要原因就是法國總統戴高樂敏銳地發現金本位基礎下的美元系統無法持續,最終美國必然會因為黃金不足,無法對應集體兌付而崩潰。

1944年的布雷頓森林體系規定,35美元可以兌換到1盎司黃金,不限任何條件,美元就是黃金,”美金”名副其實。但是到了六十年代,美元越印越多,黃金卻沒有隨之增加。戴高樂認為”美金”體系早晚會崩潰,於是下令用手裡的美元購買美國的黃金。

雖然黃金的價格從35美元逐步升到70多,但法國仍然買回了3000噸黃金。在法國的帶動下,到1970年美國流失8000多噸黃金,國庫裡只剩下不到一萬噸。

美國為了維繫二戰後的國際貨幣秩序免於崩潰,尼克森在前美聯儲主席保羅沃爾克的建議下放棄金本位,並且”賴賬”以阻止戴高樂繼續不斷贖回黃金。
越戰和韓戰無論從什麼角度來看都是美國決策層犯下的巨大錯誤。高漲的通貨膨脹加上沉重的財政壓力最終使得尼克森政府不得不對整個秩序進行重大的調整,拋棄布雷頓森林體系,並將美元和石油掛鉤,並且讓沙特和美國人形成戰略同盟,我買油,你拿著我的美元,並且將利益通過能源做深度錨定,並以此為美元奠定的貨幣秩序續命。

因此來看,美元體係並非完美,它曾經面臨過各大挑戰,而胡佛也曾經在美國經濟進入大蕭條(1929 Great Depression)中犯下重大錯誤。龐大的經濟機器差點熄火併且早就更加深重的災難。巨大的金融槓桿讓資本市場更為脆弱。最終羅斯福通過極端的手段,強力干涉市場才將失序的自由市場回歸正常。

而經濟的問題以及國力的對抗永遠都不存在誰更完美這一說,錯誤只要是人就會犯,而問題在於糾錯能力。這也是為何蘇聯最終瓦解,而美國存在至今的原因。

兩大超級力量都各自犯下過戰略錯誤,而深刻的問題在於製度能否更高的韌性以及容錯程度。而人類文明差點在古巴導彈危機迎來自己的終結,而人類從來沒有離滅亡如此接近,只要一方失去自製力以及理性,那麼世界將會迎來深重的災難。

這絕不僅僅存在於教科書中,而人類以及集體總是健忘的。
而現代的媒體開始所謂主動的喊打喊殺,倒不如韜光養晦,沉下心來尋找機會也不遲。
這也正是為何過去我們二十年來堅持改革開放不變的原因,以及初心所在。這是充滿了偉大洞見以及勇氣的開明政策。也是為何中國在各個經濟領域不斷崛起不斷強大的原因。而倘若我們忘記這一初心,也就是將自己的企業或是技術做大做強,而不是過多去關註一些仇恨或是意識形態之流,能夠沉下心來成就偉業那是自然的事情。

專注好做好企業,專注好修煉,比什麼虛的口號都更為重要。
同樣的在這個世界貿易框架下,以美元作為中心的結算系統使得美聯儲成為了世界上最為重要的中央銀行。而美國發行的債券和最為發達的金融中心,華爾街等使得美國成為寸土寸金,吸引世界最頂尖人才和資本進軍的國度。

這也是美國戰後的崛起之道,同樣的美國也通過不同的手段來壓制中東的利益集團,更為重要的是包括利比亞,伊拉克在內,想要佔據原油資源談判的一眾dictators們。埃及和利比亞想要復興波斯舊帝國的榮耀,正如同日本想要復興日本帝國之光一樣。同樣的當墨索里尼呼喊復興舊羅馬帝國的榮光的時候,其實和納粹拿出那套極端右翼,反猶太並且自認雅利安人種優越,小鬍子想要建立起所謂的德意誌第三帝國,或是英國想要回到所謂的日不落帝國,其本質都是一樣的,就是煽動更多的人相信,並且讓自己的後代為了這些戰爭狂人付出更多血的代價。

美國的經濟自08年金融危機以來發生了深刻的變化,而過去懂王在任時期,事實上一眾盟國就開始對於資本主義保有更深的疑問。那就是美聯儲和華爾街聯手主動製造了人類歷史上最大的金融泡沫,然後又不得不親手捅破這個泡沫。而在這個過程中,大量的財富被重新洗牌,轉移,各個經濟體不得不去為美國的錯誤而去買單。

而對於美國經濟制度的疑問,也正由於此,美國的衰弱的確是開始了,但美國遠遠未到終結之時。而這個衰弱是相比於美國的全盛時期而言,並非相對於某些國家來說是衰弱了,它的底子畢竟還在。

一天美元仍然控制整個金融系統,那麼意味著美國仍然能夠將金融危機巧妙轉嫁到其他的經濟體中。而人民幣的崛起又依賴於更多的國家接受並且信任人民幣的清算以及使用,這一國際化進程遠非幾年就能夠成功。

畢竟美元霸權的建立花了兩場世界大戰。
我們要有清醒理性的認識。
對於我們老百姓來說,美國如果突然滅亡,對於納稅人以及經濟體絕非好事,這種想法其實和當時日本激進的昭和青年沒有多大區別,這些當年沖昏了頭導致日本差點一度滅亡的傻子們正是今天非理性愛國的xfh

這些xfh的論調充滿了危險的所謂”捧殺”,那就是說我要你死,我就得往死你吹捧你,讓你犯錯,讓你自大,讓你四處惹事打架,最終把自己搞沒了最好。

我們要慎防這種人的存在,這些人的存在是”第六縱隊”,他們遠比”境外勢力”更為可怕,因為他們以愛國的民意打砸搶,然後壞了真正該做的事。
在普遍反美的今天,反美是一種必要,也是一種政治正確,然而就算美國有一天突然滅亡了,恐怕對一眾仇恨美國的國家也並非好事,這意味著世界秩序持續的失衡,而多國的民族意識形態開始崛起,偏激極端者大權獨攬,最終世界將迎接更為無解的混亂以及恐懼之中。

當日本的偏激改革派最終淪為了戰爭犯,迎接他們的卻是原子彈。希特勒迎來的是子彈,而沙皇也迎來了列寧。沒有絕對正確的製度或是意識形態,有的只有名叫清醒的覺悟,最終我們要問自己的問題是:

既然這個棋局這麼大,那麼我們究竟是他人的棋子和籌碼,還是我們有所謂的自由意志?
這是戰爭中,不論輸贏,只有悲劇的歷史會剩下的,對於自我的拷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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